◎ 王景弘

前外交部長、駐美代表程建人先生辭世，他的外交生涯圓滿，歷經並參予因應美台關係的狂風巨浪，在歷史性的政權轉移中，生涯橫跨兩個不同政黨，樹立外交官國家化，忠於國家利益，為民主政府盡心盡力的典範。他辭世留給老友無限懷念與哀傷，

在華府外交圈和友人之間，他是永遠的CJ，儘管官銜從三秘一直到副代表、代表和部長，大家都習慣稱呼他CJ，既方便又親切。CJ 從一九七一年隨新任大使沈劍虹到華府，便成美國與中華民國關係的一個座標。

我是外交史迷，在華府常鼓勵CJ 寫回憶錄，因為他在台灣歷史的轉折點，正好都站在尖峰，有許多別人沒有機緣接觸的經驗。但他總引用沈昌煥對同樣問題的回答，人生如滄海一粟，何足道哉。年前聽朋友提起，他正作口述歷史，非常高與，但因健康問題，一度中斷，非常可惜。

我認識CJ 時，他剛留學英國回台灣，在座落博愛路的外交部情報司當專員，我則在聯合報採訪外交新聞，一九七一年他外放華府，我也到美國讀書，那一年，外交大風暴，「蔣介石集團代表」被逐出聯合國。

一九七三年，我從密蘇里大學轉到華府近郊的馬里蘭大學，我們又重逢。

之後，我回台北、派紐約，一九七八年又回華府擔任媒體特派員，CJ 仍是沈劍虹大使的重要幕僚，但尼克森外交轉向已勢在必行，沈劍虹大使欲求脫身而不可得，國民黨政府與美國關係已進入垃圾時間，但在台北硬稱「人未死不買棺材」的方針下，大使館除找國會幫忙，也別無他途。

外交部次長楊西崑奉命到華府代館，並與美方談判關係調整，CJ 成為楊次長的得力助手，每次與蘇利文(Roger Sullivan)談判，或見霍布洛克(Richard Holbrooke) ，CJ 都參加，雙方對彼此關係有官方性質，在口頭上有「同意互不同意」的默契，CJ 都在場見証。

CJ 之後隨錢復回華府擔任副代表，回台北擔任次長，及獲李登輝總統重用，出任立法委員、文工會主任、新聞局長，以至外交部長，到政黨首度輪替，外交部長不能不換人，CJ 在行政院長唐飛力荐下，再回華府擔任駐美代表。

他接受這項任命，受到一些國民黨頑固派的批評，這些人不以國家利益為重，不以台灣生存為重，認定民進黨沒有外交人才，希望藉國民黨籍外交官的杯葛拒任，早日拖垮陳水扁政府。

但CJ 外交官是國家的外交官，不分黨派，要效忠國家第一。他在美國工作多年，聽無數美國政府、國會及學界人士對國民黨一黨專政，一黨掌控軍隊、外交、司法、情治的批判，認定外交應脫出政黨，以國家利益為核心，他毅然接下駐美的使命。

CJ避開黨國外交的舊套，走出跨黨派，以國家利益為重的新路，經過幾次政黨輪替，原來國民黨獨佔的黨國外交已經退色，重要職位跨黨派的任命已成常態，這是CJ在內政轉型過程中走出的新路。

蔣家外交界要角沈昌煥曾說，他生涯最大願望是當遍外交部長、駐美大使，和駐聯合國大使三個職務，但他擔任過兩次外交部長，卻無緣出任駐美大使或駐聯合國大使。現在沒有駐聯合國大使的職位，而CJ當過外交部長和駐美大使，在外交生涯已經達到沈昌煥的最大願望。

送別老友，內心哀傷與不捨，但老友在人生歷程，有這樣成就與貢獻，內心也替他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