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弘 - 資深新聞工作者

二二八事件:美國的角色 之一

Posted at — Mar 14, 2001

概論:美國吝於介入 台灣人民失望

一九四七年二月二十七日晚,在台北因為查緝「私煙」引暴的「二二 八事件」,是一次歷史性的悲劇。雖然在人口眾多,人命不值錢,造 反與革命不斷的中國歷史上,以軍隊殘殺手無寸鐵的人民被視為當然 ,但這件事發生在已經有民主理念,對「祖國」帶高度期待的台灣, 其震撼力與心理上之殺傷力自非中國改朝換代的生命、財產損失所能 比擬。

「二二八事件」發生之際,國際間正忙於戰後事宜,奉盟軍統帥之命 接受日本投降並接管台灣的中國國民黨政府,其存亡正受中國共產黨 的挑戰,國共內戰一觸即發,而當時國際媒體即使有特約記者駐台, 也無法透過政府電訊設備,將台灣發生之「二二八事件」向國際社會 報導。國民黨政府的鎮壓及把責任推給中國共產黨的宣傳手法,在當 時反共氣氛高張,而中國大陸又可能赤化的環境下,「二二八事件」 未受國際重視,只成為台灣人隱藏在內心深處,無法去除的傷痕。

「二二八事件」罹難者流的血,成為台灣人民要當家作主,要自立門 戶,要自我認同的動力。他們的犧牲在台灣民主化過程中具有發酵的 作用。隨時光的流逝,民主化的進展,前總統李登輝在任內代表政府 向死難者家屬道歉,並由政府對死難者家屬賠償,舊日傷痕逐漸彌補 。但台灣特殊的政治環境,不同族群的政治利益與不同群體的心態, 使「二二八事件」的事實與意義,在事隔五十四年後,仍沒有共同可 以接受的看法,以致「二二八事件」紀念碑仍陷「有碑無文」之奇特 現象。

陳水扁的民進黨政府決定開放「二二八事件」檔案文件,將有助於台 灣人民對事件真相的瞭解。對歷史真相的瞭解與記憶,目的並不是在 算舊帳,而是在記取教訓,避免歷史悲劇的重演。

這次歷史悲劇發生時,我還沒上小學,在鄉下地方,並沒有事件的記 憶。自己不會看報紙,也不會聽廣播,而父親終其一生,沒有對我提 過一次「二二八事件」。後來我發現兩件事可能與「二二八事件」有 關的小事,其一是父親書桌有一個抽屜經常上鎖,有一次趁父親出差 ,設法開了抽屜,發現裡面有些小冊,是政府發給公務員的宣傳品, 其中便有「二二八事件」的官方指示,但這些東西小孩子看不懂,也 沒有興趣。

其二,我在五、六歲時,常和鄰居日本同年小孩大西,拿著木劍追逐 遊戲,戰後大西一家回日本,留下一些木劍和武士刀給父親,這些武 士力很精美,父親把這些寶刀藏在小孩瓟不上去的地方。但後來這些 武士刀都不見了,我想如果不是交出給政府,便是拿去丟棄,以免發 生麻煩。現在父親和母親都已謝世,從小在心裏留下的問題,永遠不 會有答案了。

台灣反對勢力打破禁忌,開始討論這件歷史性悲劇時,我已經在美國 多年。一九八七年,北美洲台灣人教授協會、全美台灣同鄉會及北加 州台灣同鄉會與台灣文化雙月刊共同主辦「二二八事件四十週年紀念 學術討論會,與會學者的論文,從各個角度,各個層面,介紹史實, 為這段悲劇提出解釋。其中有一篇即在「二二八事件」受難之台灣菁 英林茂生先生之哲嗣林宗光教授所撰之「美國眼中之二二八事件」。

林宗光教授採用美國外交檔案、美國前駐台北副領事柯爾、美國報紙 報導、官員談話及一些著作,介紹美國對「二二八事件」的觀點。那 是一篇相當週全的論文,但因為論文的篇幅有限,他只能對相關文件 作片段引用,這對不能閱讀,或無法接觸到英文原件的讀者,難以滿 足,而且對這樣一件因為成長背景不同,意識型態不同而帶強烈爭議 性的歷史事件,不如把全部文件攤開來檢視,更能看到全盤,也更具 有說服力。

基於這樣的認視,我在整理出版「採訪歷史:從美國檔案看台灣」之 後,便決心把美國外交檔案中有關「二二八事件」的電報、備忘錄、 報告整理、編譯出來,另外根據這些文件撰寫一篇導讀,檢討事件發 生時,台灣人民希望美國扮演的角色,和美國扮演什麼角色。

「二二八事件」對台灣社會、台灣政治走向、台灣精神的建立有決定 性的影響,而事件真相的整理及解讀,應該是每一個人應盡的責任。 我選擇這個題材,因為我正好有這個條件。我把這一部份整理出來, 作為理解及檢討事件的一部份資料及看法,應有助於讀者對事實真相 的全盤瞭解。